《我的氣餒》
近十年來,在門診看到一個又一個孩子,因為不被大人理解,因為大人與孩子互動的方式不佳,因為大人自己過度焦慮緊張或要求過高過多,因為成長環境的扭曲不健康,而被誤認為有注意力不足過動的問題。
於是,我開始花許多時間四處演講。
只要有單位邀請,我幾乎都會去。
無論是台北、桃園、新竹、台中、屏東、台東花蓮,只要我有力氣,即使把門診停了,我都去。
我也書寫了許多文字,從在「人本教育札記」的固定專欄,到網路媒體,還寫了書:和幸佳慧一起寫的「親愛的大人」和我自己在診間的看診故事「帶孩子到這世界的初衷」。
我們除了四處募款,還自掏腰包辦「大大親子影展」。希望透過影像,讓大人可以更理解孩子的世界,可以更親近孩子的靈魂。
幾年前甚至再自掏腰包,為‘’過動兒‘’辦了影像製作的營隊,讓這些孩子透過手機拍攝自己的故事,讓大家看到這些孩子的精彩。
我自己又帶著電影“布拉姆的異想世界”和“她不怪,她是我妹妹”,四處免費放映和座談……
同時,我特別為這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另闢看診時間:通常是我看完所有的門診之後,沒有吃午餐之下,繼續和孩子和父母談話,一談,一定是一小時以上,有時甚至三個小時。
或者趁我們休息的假日,我特別撥空,為孩子和父母開了診所的大門。
是的,我幾乎是無所求地做了許多許多,甚至招來「橫禍」……網路上的霸凌到差點醫生要當不成了……那幾年的心痛與難受,沒有幾人瞭解。
做這些事,對我有什麼好處?
沒有!什麼也沒有!壞處倒是不少……我花錢花時間,惹來同業抨擊……傷神傷心。
那我為什麼要一直做?做到我最好最有默契的革命夥伴幸佳慧都到天堂了,我還在這裡,埋頭繼續做……為什麼?為什麼?
因為不捨沒有權利、最沒有機會為自己發聲的孩子被誤解;
因為不忍各種特質的孩子,在傳統的教育下,無法適性而教,被壓迫成像無聲的罐頭小孩。
因為看到孩子從天真活潑的樣貌,漸漸失去笑聲,度過揠苗助長的“偽”童年……
我以為這已經不是一個孩子的問題,而是關係到整體未來社會的發展了!
我事實上是在做緩慢的革命,我不是只想幫助一個孩子,一個家庭。
雖然,佳慧離去之後,我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,但是,苟延殘喘之下,我仍在繼續……
是的,許多人聽過我演講、讀過我的文字,甚至來和我談過幾個小時,覺得獲益良多,會跟我道謝。
可是,有人願意和我一起行動嗎?
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小孩,而是為了許許多多的小孩……
碰到不少家長,只想守護自己的孩子……其他的孩子,對不起了……
:「我們很感謝您願意和我們聊這麼久,我們比較知道再來要怎麼做了……不過,其他的事,不好意思了,不能幫忙……」
聽到這樣的話,我的氣餒如泥漿,糊了滿地……
我的付出,在這些人的心裡,接受得如此理所當然……
我,不是只要幫你們的孩子和你們家,
我在進行的是緩慢的革命……
有誰願意同行嗎?